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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波諾丘」還有另外一個名字：小望。秀雄（由板尾創路飾）買她的時候，就
叫她小望，還為她慶生、拍照。她，只是一個充氣娃娃，供男人們把他們的性
器官塞進去用來射精的工業化商品。秀雄，是我們率先注意到的主角。
藉由一個有點 porno 的開場————多少有一點變態，讓後面的發展竟出人
意料地有點 chic （高貴、有氣質）。是枝裕和（Hirokazu KORE-EDA）讓
一個充氣娃娃帶領我們穿越一連串、一連好幾個「心（理）」的問題：孤獨、
伴侶（愛情）、諒解或不諒解（懂或沒有懂）、尊嚴（跟嫉妒心）……說實在
話，這位導演實在太優了。
讓我們作一個比較：《木偶奇遇記》其實是一個哲學寓言：皮諾丘的罩門是一
旦他說謊，他的（木頭）鼻子就會變長。如果皮諾丘想變成實實在在的小男生
的話，他就必須要學習當一個誠實／正直的人。「誠實／正直」正是西方哲學
其人道主義的目的性，西塞羅（CICÉRON）強調要用「靈魂修養」（cultura
animi）———— « culture » 本就有『培育』、『培養』之意————教育
兒童讓他們變成大人，換言之就是 « humanitas » ，人文的教養。套在皮諾
丘的故事是再適切也不過了：皮諾丘他本來就是一個不懂事的（木頭）兒童，
皮諾丘必須藉由一連串的試煉，方能成就其正直的靈魂。
跟皮諾丘只有變形（la métamorphose）的過程類似而已，《空氣人形》的小
望，除了反反覆覆重複她自己原有的存在價值／存有的理由（raison d'être）
、讓人感覺很存在主義之外，《空氣人形》把小望設定成是充滿語言危機的無
邪者，也就是心地善良、純純潔潔、不向他人為惡的清白者（innocente）。
更棒地是她還努力向他人為善，建議她自己的法寶／經驗談。秀雄再次回到主
敘事線，讓小望心生認同危機，不再扮演她「原有的存在價值」。因為，不管
是愛情、不管是延續秀雄那兒的「伴侶」命題，透過小望，《空氣人形》顯得
企圖心十足，武裝自己要當一個大都會寓言。
是的，我們又再回到「寓言」。劇本刻意地安排好幾個孤獨的心靈，不太在意
某些片段在《空氣人形》兩小時的片長中有何存在價值————尤以封閉自己
的宅女為最；然後，最致命的語言危機————若故意地用法文來看，把愛情
« amour » 的 « a » 移到字尾，再補充幾個字母，就變成他 « mourra »
（將要死）或 « mourant » （垂死中）。那個「他」，指的是 DVD 租售
店店員純一（由 Arata 飾），小望愛上的男人。語言危機是：小望以為純一跟
她一樣是空氣人形。她自己的法寶／經驗談其實是會致命的。
是枝裕和是一位很會偷渡他自己的 « amour » 的導演：借用 DVD 租售店
，耍弄電影典故，以及把某些電影海報擺在顯眼處————如果我沒記錯的
話，何內˙克雷蒙（René CLÉMENT）的《陽光普照》（Plein soleil, 1960）
反覆出現好幾次。徵召李屏賓，是因為他太欣賞侯孝賢了。徵召裴斗娜（BAE
Doo-Na），是因為他跟我們（男人）一樣都覺得她實在是太正點了。徵召死
神（la mort），是因為他拍過《無人知曉的夏日清晨》、《橫山家之味》，
透過極度緩慢的死亡氣氛，讓我們的道德被震撼、被搖醒之後再作省思。
跟前作比起來，《空氣人形》顯得輕盈，回到充氣娃娃的製造工廠更是贅筆；
但是，李屏賓的攝影實在是難以想像地具備詩意，讓這部社會寓言充滿靈性，
放諸四海皆準。結局雖然是悲劇性地必然，但身處在一個喜新厭舊、不斷地生
產垃圾的社會中，有心的充氣娃娃也得拋棄她自己的高貴氣質，承擔她學習到
的／終於體悟到的正直的責任感，進入到被回收的過程、邁向永遠的回歸。周
星星評價：《空氣人形》★★★
| 導演：是枝裕和；編劇：是枝裕和，改編自業田良家的漫畫；攝影：李屏賓；配樂：World's End Girlfriend（前田勝彥）；卡司：秀雄（板尾創路）、小望（裴斗娜）、純一（ARATA）；片長：1h56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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